2008年7月25日 星期五

下一個十年﹕香港的光榮年代﹖

書名﹕下一個十年﹕香港的光榮年代﹖
作者﹕陳冠中
出版﹕牛津大學(香港)出版社
出版日期﹕2008年7月
「下一個十年會怎樣﹖」對誰來說都不是容易回答的問題,對於芸芸六百萬香港市民來說,下一個十年也許意味著更多的不確定性。在香港生活從來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,既有個人生活的壓力,又有整體經濟的憂慮,對於港府政策導致的種種惡果,百萬小市民只能默默承受。
在 回歸十週年的時候,港人對回歸十年有許多不同聲音,從意見對立的政黨,到平日針鋒相對的學者討論及市民言談,香港人對中港關係、政制及社會經濟等問題都有 激烈討論。曾經寫出《事後﹕本土文化誌》和《我這一代香港人》的陳冠中,也藉著這一本書,發表他對十年時間迷思的看法。
作 者明顯反對某些政黨對中國政府一貫恭順或一味反對的態度,提出中肯的建議。首先,他透過一篇九十分鐘的講辭,追溯香港社會文化史,探討港人的身份認同問 題,以史例讓讀者瞭解中國和香港的連繫,還有或多或少由殖民政府造成香港與中國大陸的文化差異。然後的《不確定的年代﹕寫在香港回歸十周年》審視回歸十年 香港政制現象的根源,指出殖民地總督制度和港英時代存在至今的利益團體,對於特區政制有一定的影響。而在《下一個十年》這篇寫於回歸十年的文章,陳冠中則 回顧七十年「積極不干預」政策造成今日「小政府、大企業」的經濟格局,提出保育、中港互動等建議,以展望未來。
現 存對香港歷史的解釋,有前港英政府,也有中國政府的一套論述方式,無論怎樣貼近史實,歷史真相往往被用作意識型態宣傳。很多人同舉民族主義,聽到「殖民 地」的事物就會反感﹔有些人則對共產主義退避三舍,於是乎一切與英國管治有關的東西就是好的。而陳冠中的《香港社會文化史》則用了近半篇幅來重現「開埠」 一刻的真實圖畫。香港並非被英國人「開埠」出來的,英國政府對香港並沒有長遠的計劃,卻也並非一味赤裸裸的帝國主義剥削﹔另一方面,當中國透過辛亥革命、 五四新文化運動以至以後的文化大革命,與傳統徹底決裂的時候,港英政府的放任政策卻令中國傳統在香港得以保留下來,例如大清律例關於納妾和長子承繼權的法 律,還有國學教育的根柢。
然 而更耐人尋味的,也許就是香港人怎樣「自覺」是香港人,即身份認同的形成。嚴格來說,要到七、八十年代,港督麥理浩治下香港經濟飆升的時代,才有「香港 人」這個概念。在文革以前,香港人認為自己也是難民,是從苦難的大陸逃出來的一群中國人,所以對國內非法入境同胞也不抗拒。當然,五、六十年代的香港亦正 處於動蕩的歲月。不過,當「香港人」開始為自己的經濟繁榮而自豪時,並且蔑視國內落後的同胞時,中國也開始踏入鄧小平的「四個現代化」,中國借鑑香港的經 濟成就,從一無所有變成崛起的強權。有人說,當初中國政府曾與英國政府有協議,英國讓左派自由活動,而中國不收回香港主權,一連串的歷史發展趨勢,彷彿印 證了陳冠中這種從歷史反觀中港格局的論述,並且令人認為香港繁榮、九七回歸等關係香港至鉅的歷史事件,都是在中英政府默許下自然發生的。
在 《不確定的年代》,作者肯定基本法關於普選特首的原則,陳冠中似乎像一般香港知識份子一樣,既認同泛民主派的訴求,如加快普選步伐等,然而這些意見還是寫 得折衷、中肯一點,加上客觀持平的語調,令人感覺不到泛民主派的味道。每個香港人都知道,香港政制的未來發展繫於基本法,不同的詮釋和實踐發揮著「水能覆 舟,亦能載舟」的作用。如果問題不出於北京政府和香港市民的溝通,那麼比較大的礙障,便是包括地產商在內的利益團體和殖民地政府遺留下來的政治架構。關於 一國兩制和實踐基本法的討論,最終落到想獨佔港珠大橋的香港財團,政制問題的徵結真相大白後,陳冠中給出的答案竟是曾特首也提及過的嚴重經濟矛盾。
往 後看了那麼多,在與書名同標題的文章中,陳冠中為香港政府的未來十年發展動向提供方針。說是方針,其實仍然離不開價值觀和自我認知。所謂價值觀,就是說香 港政府要革除本身行政文化的種種弊病,如看短期商業利益,忽略文化配套和保育意識等。作者提出從政府到民間都盛行的兩種文化特徵﹕can do(搞掂)和 工夫。據陳冠中的意思,「搞掂」當然是求快速辦妥事情,例如講求行政效率,筆者認為「搞掂」文化是一種辦公室文化,本質上抗拒文化藝術的持久性,而工夫, 則是辦妥各種事情的技術。這兩種文化都可以在曾特首的話「我要做好呢份工」這句話裡體現。不過,僅靠「搞掂」和「工夫」思維,在工業化社會還可以應付城市 的需要,現代城市要要講求創意和創新,香港政府的一系列思維就顯得捉襟見肘了。
曾 幾何時,隨著麥理浩繁榮時代的出現,香港創意產業曾出現百花齊放的境況,作為《號外》主編,陳冠中對此是很熟悉的,他也明確指出香港流行曲和電影曾經霸踞 中國大陸和台灣主流的事實。但面對今日電影音樂業在中國以致台灣等地退潮,創意產業無法打進中國大陸的困境,陳冠中看出國內制度問題及官方時鬆時嚴的控 制,從而得出「成也大陸,敗也大陸」的結論,並建議香港創意業界既要重新發揮「再本土化」的優勢,亦應該留意國內制度及法則。如果,香港創意產業走向國際 市場亦須看國內因素的話,那麼除了內地的制度配套外,我們的政府還可以做甚麼呢﹖
一 位作家曾以「借來的空間,借來的時間」來形容香港,此說意義略嫌模糊﹔根據陳冠中的論述,香港似乎更像中國自晚清開始現代化過程中的剩餘價值,夾雜從英國 輸入經過稀釋的西方文化,所產生的雜種文化。陳冠中也把香港本身的文化定義為「雜種本土文化」。當然,根據後殖民文化論者霍米芭芭(Homi K. Bhabha)的說法,「文化」(culture)本身就是「雜種」(hybrid),於是乎無所謂「夾雜」與否,也不必如陳冠在書中強調的要實行再本土化的需要。社會本身有其自我更新、自我轉型的靭力,香港也是一樣。面對今日的劣勢,香港人也有方法去面對、解決,這就是社會的靭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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